门口野蛮人、白马骑士与中石化的长城燃气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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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门口野蛮人与白马骑士

2010年12月，圣诞节的气息越来越浓烈。

在香港上市的中国燃气准备在12月17日举行盛大的圣诞聚会。这天，当中燃总经理刘明辉计划离开他在深圳一幢办公楼第18层的办公室，过境到香港去参加圣诞聚会时，身着便衣的公安人员将其逮捕。一同带走的还有执行总裁黄勇，两人被指涉嫌职务侵占罪。

在此之前，用了不到10年的时间， 47岁的刘明辉打造出了一张规模庞大的内地天然气分销网络。

同时有消息传出两位高管同时被带走是源自内部其他高管的举报。

在接下来的近一年时间里，这位中国燃气前董事总经理几乎都呆在看守所里。在此期间，他被迫辞去中国燃气的管理职务和董事之职，不过仍是该公司的主要股东。

也就是在刘明辉被拘的这段时间里，中国燃气股价一度暴跌近50%，竞争对手纷纷开始觊觎该公司。

2011年11月9日，刘明辉交保获释。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促成了他的获释，不过时间点值得玩味，在获释的次日，中国燃气突然停牌，并公告称有潜在投资者有意收购公司股份。

中燃分散的股权结构和因内乱暴跌的股价，给了“外部野蛮人”可乘之机。

2011年12月13日，中石化联合发布新奥能源要约公告，宣布两家公司将收购中国燃气所有流通股，要约价格为3.5港元/股，其中新奥意向收购股权占所有流通股55%，中石化占45%。

中石化将通过其自有资金以及中石化信用证，或者通过其他渠道融资，支付其收购对价。花旗环球金融承诺提供贷款给新奥能源，新奥能源通过这笔过桥贷款与其自有现金资源，支付其收购对价。

为何一直安稳经营天然气上游业务的中石化突然对终端布局的中国燃气表现出如此浓烈的兴趣，甚至用上国内极少见的敌意收购的手段？

恐怕只因中石化想吃下轻视终端城市燃气业务的后悔药。

2007年，中石油历时七年的西气东输一线工程正式完工通气，这条全长4200千米西起新疆塔里木轮南油气田，东西横贯新疆、甘肃、宁夏、陕西、山西、河南、安徽、江苏、上海等9个省区。

西气东输一线的正式通气掀起了内地主要城市管道天然气业务的发展高潮。而事实上，前期国务院已发布《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发展第三产业的决定》，要求各地城市燃气企业逐步向经营型转变，实行企业化管理，并且对民营资本、外资开放。

在中国天然气领域从上游开发到中游管网已经坐稳头把垄断交椅的中石油自是不会放过如此良好的机会，中石油的目标是在天然气领域复制成品油市场的上下游纵向一体化战略，在下游同样占据寡头垄断地位。

2008年8月6日，为了推动成立专业化的城市燃气运营公司，中石油将旗下的中国华油集团燃气事业部、中油燃气有限责任公司、中石油天然气管道燃气投资有限公司重组为中石油昆仑燃气有限公司，注册资本60亿元。

成立之后，中石油昆仑燃气便借助气源优势杀手锏，以资源换市场一路攻城拔寨，到2011年年底，昆仑燃气仅用了3年时间便拥有了100个左右城市燃气项目，与其他四家城燃集团华润燃气、中国燃气、港华燃气、新奥能源形成了“春秋五霸”鼎立之势。

此时，一无所获的中石化方一睁眼发现国内城燃市场被瓜分殆尽，这才意识到可能要彻底失去了天然气下游的掌控话语权。

后知后觉的中石化决定另辟蹊径，与新奥一起盯上了多事之秋的中国燃气，企图直接控制中燃实现进军下游城燃业务的目的。

可敌意收购岂会如此简单。

面对门口的野蛮人，中国燃气做了较为充分的准备。

2011年12月14日，中国燃气发表声明，明确拒绝收购要约，并认为此为敌意收购，完全没有征求中燃意见且3.5元/股的报价低估了中燃的价值，此后，中燃成立特别委员会，专项处理收购要约问题，并委任麦格里资本担任财务顾问抵制这起收购。

之后，中国燃气的股东刘明辉、德银、韩国SK、富地石油纷纷增持，截止2012年3月，韩国SK、富地石油和刘明辉组成的股东联盟持股比例高达29.3%，加大了新奥与中石化联合体的收购难度。

正当新奥中石化收购进入僵持阶段时，一位搅局的白马骑士突然降临。

2012年5月3日，北京控股以每股4.07元购入中燃股份，持股比例升至8.9%。2012年5月7日，北京控股继续增持，持股比例一举达到12.65%，自此，北控成为中燃继刘明辉之后的第二大股东。而4.1元/股的报价加大了新奥中石化联合收购难度。

截止到2012年底，刘明辉仍是中燃最大股东，持股比例22.14%；北控为第二大股东，持股比例已达到21.12%。

不断集中的股份和不断上升的股价急剧加大了中石化和新奥联合体收购的难度。

2012年10月15日，终于熬不住了。新奥能源发布公告，要约人决定不再延长最终的截止日期，也不会派发任何要约文件，收购要约不再继续进行。在历时十个月后，中石化新奥联合收购中燃案以失败告终。

自此之后，中石化彻底无缘国内下游城市燃气业务。

二、中石化的长城燃气梦

2017年5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关于深化石油天然气体制改革的若干意见》，明确了深化石油天然气体制改革的指导思想、基本原则、总体思路和主要任务，中国最深入、最系统的油气体制改革顶层设计方案终于落地，世纪油气体制改革大幕徐徐拉开。

若干意见中有很重要的一条“改革油气管网运营机制，提升集约输送和公平服务能力”，其实质是推进管输体制机制改革，全面实行输气管道向第三方公平开放。这个包含两方面的内容，最核心的便是众多周知的成立国家油气管网公司，其次与之配套的是要求天然气干线管道、省内和省际管网全部向第三方市场主体公平开放。

这国家管网公司一旦成立，意味着中石化天然气版块最重要、挣钱最不操心的管网资产将全部剥离到管网公司，包括跨越四川、重庆、湖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上海6省2市管道总长2170公里的川气东送主干线。

这些管网资产如果一旦剥离到国家管网公司，将对中石化营收和盈利造成重大影响，简直便是剜却心头肉。

面临中游剥离未来发展无望，而上游大部分优质资源又被中石油、中海油掌控的困境，在收购中燃无果的5年后，中石化重新燃起了终端之梦，将目光又转向了下游城燃业务。

2017年7月初，在北京惠新东街甲6号老楼的会议室里，中石化做出了一个迟来已久的决定：组建全资城市燃气公司，并将新公司命名为“长城燃气”。

这个决议，距离中石化第一条大型输气管线工程川气东送全线投产通气，过去了将近八年，与中石油组建昆仑燃气切入下游的时间相比，也晚了九个年头。

此时的国内城燃市场比五年前更加集中，优质项目要么落入几大城燃集团手里要么已独立上市。

不得已，中石化的长城燃气主打投资战略，试图以参股或控股城市燃气公司的形式来发展终端项目。

不过，赶了个晚集的中石化要想在“春秋五霸”面前闯出一片天恐非易事。

三、后发优势存在否？

后发优势，又称为次动优势、先动劣势，是指相对于行业的先进入企业，后进入者由于较晚进入行业而获得的较先动企业不具有的竞争优势，通过观察先动者的行动及效果来减少自身面临的不确定性而采取相应行动，获得更多的市场份额。

然而，这一定律放在城市燃气行业恐不适用。

城市燃气具有天然的区域垄断属性，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晚起的鸟儿被虫吃。先入者与当地政府签订特许经营协议后，一般便是30年的连续经营，后来者除非采取投资参股的方式合作进入。

两年多来，长城燃气总共成立了4家合资公司。

2018年2月，长城燃气与同门兄弟中石化燃料油销售公司成立了中石化（北京）清洁能源有限公司，公司注册在北京市门头沟，经营范围有点意思，虽然也包含天然气经营，但明确标注城镇燃气除外。从网上的信息综合来看，这个北京清洁能源公司估计主打的方向是LNG的利用，包括LNG加气站和水上加注站。2018年7月12日，中石化(北京)清洁能源有限公司一行到江苏蓝色动力骆马湖加气站、淮安水上服务区加气站、船舶工业园加油加气站进行了考察，而蓝色动力算是国内搞LNG水上加注的民营先锋。

2018年5月，加快剥离国有企业办社会职能和解决历史遗留问题是党中央、国务院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作出的重要部署，目前驻濮央企剥离办社会职能工作正在有序推进。为促进国有资产保值增值、推动国有资本做强做优做大，濮阳市投资公司、中石化天然气分公司、中原油田三方发起成立了濮阳市长城燃气有限责任公司，长城燃气未控股，占比40%。

不过濮阳由于背靠中原油田，其实早已集聚众多燃气公司，包括华润、天伦还有本地的博源等，基本没有任何的空白区域。

所以此次新成立的濮阳燃气主要是为落实好中原油田的‘四供一业’分离移交各项工作，整体规模有限。

2018年7月，长城燃气与南京中燃城市燃气公司成立合资公司，长城同样未控股，占比49%。这个公司其实也不是城燃公司，从网络消息来看主要投资了川气东送管道扬子石化输气站中燃扩建项目，包括扩建去往南京中燃龙池门站和南京中燃高压管网方向的两条输气线路，也即是从中石化输气站往南京中燃的一段管线，相当于末端的一个小型配气公司。

长城燃气投资的正儿八经城燃公司来自于安徽。

2018年12月14日，为进一步提升天然气在安徽省的综合利用能力、扩大中石化在安徽省天然气供应规模，高效开发、经营终端燃气、LNG、CNG点供等业务，中国石化天然气分公司长城燃气投资有限公司与安徽省徽商集团有限公司签订《合资合作框架协议》，双方约定共同出资成立安徽省徽商长城能源有限公司。

徽商集团是由安徽省国资委监管的省属大型商贸流通企业。集团前身是安徽省物资局。1995年11月，成建制转为安徽省物资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00年6月，经省政府批准，更名为安徽省徽商集团有限公司；2002年7月，与原省商务厅所属12家企业合并重组，成为一家既经营生产资料又经营生活资料的大型流通企业，主要经营5大业务板块：类金融，生产资料批发与零售及工贸一体，生活资料批发与零售，现代物流，专业市场、商业配套开发与运营等。

央企和地方国企合资自然大手笔，注册资本便是2亿元。

而徽商长城能源拿下的第一个项目便是安徽宿松县的天然气综合利用项目，建设涵盖天然气支线管道、场站、城燃管网、LNG加注码头、CNG和LNG加气站、LNG液化工厂、分布式能源等相关天然气综合利用项目。其中，支线管道项目计划自川气东向宿松县经开区和临江产业园目标市场供气，线路全长95km。根据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表明，总投资约3.58亿元，其中，长输管道部分报批总投资30197万元，中压管网(城燃)部分报批总投资5560万元。

这个项目投资规模比较大，实质是一条建长输管线和两个园区的燃气经营权（经开区和临江产业园），并未包含宿松县主城区，宿松主城区早已被中燃运营多年。

宿松这个长输管线建设并非易事，95km高压长输管线少说也得建个一两年时间，当然徽商长城能源也在积极拓展业务。2019年5月，徽商长城能源在华阳河农场建了一个LNG点供站正式投产，为谷物烘干车间供应天然气，项目虽然不大但至少算是零的突破。

尾声

两年过去，虽然中石化在北京、南京、濮阳、安徽等地四处寻找合作方试图开拓终端业务，但终端业务扩展并不算多，目前来看投资策略算不上激进，相对较为保守。

不过另一面，与中石化不谋而合的是在城燃并购方面沉寂多年的中石油昆仑面对国家管网即将成立也重新开始准备发力终端业务，作为浸润城燃十余年的城燃巨头发力方向自是不会小打小闹。

2019年07月19日，平地一声雷，金鸿控股发布公告称拟将旗下17家城燃公司出售给中石油昆仑燃气有限公司，已经就交易结构、付款条件、付款时间等方面已经达成初步一致，这一声炸出了可能超过30亿的城燃项目世纪大交易。

龟兔赛跑的枪声已经打响，先出发的中石油已在极速狂奔，而赶晚集的中石化还在孜孜探索。

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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